六氯环己烷

[FGO][莫萨莫] Ia! Ia! (二)

FGO,外神后裔!莫/普通人类!萨,斜线不代表攻受的清水无差。克苏鲁神话AU生前捏造,可以当做一个会被修正的微小特异点来看。有爱手艺原作小说捏他,没看过也完全不影响阅读。BE预警。非常不建议带入法扎人物。

我以为我能在三章以内写完,我错了。

声明:作者乐理知识基本为零,本章出现的全部音乐相关都是基于wiki的瞎扯,如有常识错误都怪我,请不吝指正。

警告:主要角色死亡,含有可能令人不适的描写

前篇点我






这一切都不合理。完全不合理。

过多的信息使萨列里陷入混乱。他剧烈头痛,仿佛有烧红泛白的长铁钉戳穿他的太阳穴,把大脑搅打成一碗奶油番茄浓汤。在他看完这封信的一秒内,眼前的景象都染上浑浊的赤色,如同隔着血海仰望天空。他的掌心被汗浸透,呼吸重得像铁匠的风箱,感到内脏被胡乱绞成一小团,胸腔里塞进一块湿毛巾,颤栗感从后颈散布到全身,想要同时呕吐和深呼吸。他耳鸣,一整个管乐团闯进他颅骨里肆意吹奏;但他又感觉周围寂静得可怕,宛若鼓膜被震得粉碎。他嗅到一股浓郁的腐烂恶臭,像太阳底下暴晒了一周的鲸鱼尸体(他幼时见过一次,那真可怕极了),肥大的蛆虫在伤口里缓慢蠕动;嘴里尝到浓郁的铁锈味——多半是他自己的血。远近大小失去了差别,立体的万物忽而变得扁平,忽而又只是色块的无意义堆积。重力不再束缚他,他诡异地飘上万丈高空,刺骨罡风几乎把他扯成一万片;同时也沉入至深地底,被炽热岩浆溶解到连骨头都不剩——然后,在这一秒结束的时候,世界回归原本的秩序,他仍然独自一人站在莫扎特的书房里,背脊笔挺,双手稳定,紧紧攥着那封信。

萨列里几乎要感谢这里格外冰冷宁静的空气,让他勉强能够镇定下来。墙壁和屋顶奇异的钝角在他视线角落愈发鲜明,像定音鼓重重敲响。那个名字——那个异常的、邪恶的名字,安度西亚斯,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,留下一个焦黑的印痕。仅从字面上看,它不过是一个普通的、在宗教类书籍中会看到的专有名词:所罗门的第六十七柱魔神,地狱大公,司掌音律的独角兽。然而莫扎特狂乱的字迹和诡异的语气让它显出超越宗教、超越一切已知领域的邪恶。那些凌乱无规律的上挑、划去、墨杠、污渍……它们围绕着这个亵渎的名字,像装饰在油画外的精美画框,仿佛来自无尽深空的细长触须,从阴暗潮湿的角落恶意地窥探一无所知的作曲家。除此之外,这张纸上最大的那一滴墨迹,“盲目痴愚”之后的那个被掩盖的词语,也令萨列里本能地僵直,像被天敌俘获的一只野兔。那只是一滴纸上的墨水,一个无辜的黑点,却像一个巨大的伤口、撕裂现实的缝隙,导向未知的恐惧。

莫扎特究竟想要做什么?他想让萨列里做什么?当萨列里终于从可怕幻觉中夺回理智,他不可避免地注意到这两封信中的种种矛盾。不仅是它们的内容完全相反——这太过明显,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——而是更难以察觉的微小细节。苏斯迈尔告诉过他,莫扎特在12月5日凌晨一点不到咽了气。如果此言属实,他当然有时间在前一晚写下那封充满疯狂与混乱的信……但当死神已在他床前俯首伫立,莫扎特难道真能重拾这种近乎非人的理智与安定,用意大利语书写另一封,哪怕只是回光返照?就算他是上帝的宠儿,独一无二的神才,他如何在属于12月5日的短短一个小时内匆匆落笔,却又如此得体有礼?

萨列里再次把那张纸翻过来,仔仔细细、逐字逐句重读。很快,他发现了另一处违和感的来源:莫扎特从什么时候开始单独把阿玛迪奥作为署名了?倘若他的记忆没有出错,十年来他见过的莫扎特的签名一直都是沃尔夫冈·阿玛蒂·莫扎特——有时是W.A.莫扎特,甚至只是随意地签上龙飞凤舞的MZT三个字母。但他从未单独把中间名拎出来,签在任何一封信或是曲谱的结尾。阿玛迪乌斯,阿玛迪奥,阿玛蒂,上帝的宠儿……这封文雅的意大利语信是否真的由莫扎特书写?可若非如此,谁又能在莫扎特死后潜入他的书房,用他的笔迹、他的口吻,安安静静地写一封信——哪怕确实有人能够做到,他或是他们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,除了一个接近崩溃的萨列里? 

萨列里按住额角,过量的思绪使他头痛。他暂时放弃从薄薄一张纸中找出真相,转而思索之后的行动。

无论如何,对萨列里来说,眼前有两条路:研究这个房间的每一处,每张纸,不放过任何细节,来查明这位“阿玛迪奥”是否是莫扎特本人,并且解开他的所谓谜题;或者遵循莫扎特临终的指示,把他的遗产付之一炬,然后离开。

他的选择,当然,只有一个。

如果他能轻易地抛下有关莫扎特的一切,他也就不再是萨列里。他无法背离星光,正如飞蛾不会主动远离烛火。哪怕被灼烧到遍体鳞伤,他也仍想握住星星。他会整理这个房间,阅读可能存在的所有信件、乐谱和书籍,搞明白莫扎特在这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——然后,如果这个秘密确实无比可怕而邪恶,就把一切投入壁炉,烧成灰烬。

希望这能让写信的“阿玛迪奥”和“沃尔夫冈”都满意。

当萨列里终于决定了之后的行动,他感到一种奇妙的解脱感:像积尘被清扫一空,千钧重担从肩上卸下;像罪人走出告解室,就以为自己真的被神宽恕。他无意识地长出一口气,屋顶那个奇异歪斜的角度更加明显,耀武扬威地强调自己的存在感。

 

世间大多数事情,一旦跨过最初的心理障碍真正开始着手,之后的进展就会毫无阻碍,一马平川。创作歌剧是如此,和各个乐团、歌手、剧作家沟通调解是如此,在诸多贵族之间斡旋是如此,整理莫扎特的房间也是如此。当萨列里终于把这间屋子的每一张纸从地上捡起来,分门别类摆放好之后,这里几乎和他自己的书房一样整洁干净,只是少了一盘小饼干。

房间中的文件被他粗略地分为三堆:乐谱、信件和书籍。莫扎特的书房中没有常见的乐理书或者其他历史、哲学和神学经典,书架上仔细包好封皮按照大小摆放的书本都已经均匀落上一层积灰,显然主人很久没有碰过它们。萨列里谨慎地抽了几本翻阅,出乎他意料,内页无一例外都是空白。他不禁有些惊讶:莫扎特竟然也会像很多胸无点墨的贵族一样,在书架上摆这种东西充数……又或者这是“谜题”的其中一条线索?他不确定。同时他也注意到书架上过多的空位和对应的灰尘被抹去的痕迹,至少有一半书不在它们本来的位置。

其中一些不在原位的书散落在房间里。桌上墨水瓶旁边摆着一本,抽屉里放了两本,阳光照不到的死角甚至也藏着一本——萨列里怀疑,如果他没有及时发现它,不用多久上面就会开始长蘑菇。这四本书是精致的手抄本,黑色封面如同书架上它们的同伴一样空无一物,既不写出标题,亦未注明作者。它们同等规格,厚度不一,有明显的被翻阅过的痕迹,莫扎特在上面做出批注、划线,偶尔折角。

问题是,萨列里一个字都看不懂。

通过与批注的笔迹对比,萨列里判断它们全部由莫扎特本人抄写——如果他将大把的时间都用来抄这些书,就难怪截止日期前几天他才开始动笔写曲子了。手抄本使用的文字十分生僻,绝非罗马字母,也不像俄罗斯人的文字。字符们古怪地扭曲和交叉,每一个看起来和其他的都全然不同。或许这是种远东土语?萨列里并非语言学专家,也就无从破译。莫扎特的批注有一半是用这种秘符,另一半是混杂在一起的法文、德文、意大利文和拉丁文。感谢上帝,剩下这一半虽然解读起来近似破译密码,但勉强还可一看。然而当萨列里试图根据这些批注推断书中内容时,他仍大失所望:基本上,这些批注全部都是脏话,由各种语言写成的脏话。莫扎特极尽他所有的想象力和词汇量,诅咒、嘲讽、鄙夷和侮辱书籍的作者以及书中的内容。这的确很莫扎特。

散落四处的乐谱们没有标页码,但身为宫廷乐长、维也纳最杰出的音乐家之一,萨列里不需要页码也能轻易理出它们的顺序——本该是这样的。然而那些乐谱实在是过于诡异了……它们之中的六张边缘粗糙,大概是从某本书中撕下。这六页曲谱或许属于同一首曲子,但仅仅是有着类似的旋律,在页与页之间甚至是乐句与乐句之间都毫无联系与衔接,有点像初学作曲者的习作,充满了差劲的对位和天马行空的音符排布。萨列里在纸张右下角找到了铅笔标注的潦草页码,看起来像莫扎特的笔迹。于是他把它们按标明的顺序排好,试图在脑海中模拟一下曲调(就像他一贯会做的那样),却发现这首曲子实在是不协和到了极点:旋律飘忽,节拍混乱,若真正演奏出来会像破了嗓子的夜枭啼鸣,或者全维也纳最不清醒的醉汉胡乱吹起不成调的口哨。萨列里万分确定这绝不是莫扎特的作品,不知他从哪里搜刮来,又是为了什么才留下它——这会是谜题的一部分吗?如果萨列里的学生交给他这样一份作业,他会建议作曲者转行,也许试试美术或雕塑。

他还找到了一整本装订过的乐谱,首页顶端用哥特式字体写着Massa di Requiem per S. 他最初以为这是莫扎特未完成的那首安魂曲,但随即发现它只是有着安魂弥撒之名的歌剧,并且缺少了剧本。通过简单的浏览,宫廷乐长判断出这是一部典型的意大利式正歌剧,大约创作于二十年前,仍有格鲁克改革前期那种挥之不去的古典风味:大量的管弦乐和合唱。依据他的专业眼光,尽管无从评判剧本好坏,但仅从编曲来说,这部歌剧也只能勉强算得上平平无奇。并不是那种以莫扎特作为标准的平庸——在神才面前谁不是平庸的呢?——而是普遍意义的中规中矩、毫不出彩。序曲和第一幕的旋律单调乏味,却不时出现几个不和谐的极强音,像是要强行惊吓昏昏欲睡的观众。到了第二幕,曲调又变得过于急促紧张,阴森森地步步逼近,如同一把尖刀指向喉咙。至此为止,这部歌剧虽然有着种种缺陷,倒还可堪一听。然而当萨列里翻到第三幕,他的眉毛就深深蹙起:作者在这一幕中开始大量地使用短笛、长笛和鼓来配合管弦乐团合奏与宏大的合唱(八个声部,几乎比拟教堂唱诗班)。并非萨列里对乐器编排的偏好影响到了他评价的客观性——尽管他从心底厌烦短笛,那令人羞耻的乐器——问题在于,其中一些片段是根本无法演奏的!这不同于莫扎特所偏好的那种过多音符导致的高难度,也异于苛刻的花腔高音对歌手的硬性要求,而是实实在在的不·可·能。哪怕有钢琴家可以在弹奏最高音和最低音的同时敲下中央C,也绝无一人能够演奏出谱纸上标明的旋律。这就像要求海中游鱼去摘一片云彩,强迫果树结出翡翠。

萨列里又感到眩晕和头痛了,短短一个下午他扶住额头的次数超过前一周的总和。这感受甚至有点可怕的熟悉:内脏被无形的手攥紧挤压、激烈耳鸣与诡异的宁静并存、距离感与立体感的丧失……这是他看到那个名字时的感受。尽管程度显著地轻微许多,却如出一辙。

他毛骨悚然,将那本乐谱扔回桌上,再也不愿看它一眼。不管写下这部歌剧的S先生(但愿不是一位女士!)是谁,他的脑子都显然有点儿问题。

窗外,太阳已经几乎从地平线上消失,而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的那束紫罗兰色光线也早就微不可察。是时候离开了,萨列里想,也许他可以明天再过来。不论对谁来说,一天整理完莫扎特的遗物都是个太过艰难的任务。

这里确实有一些应该投入火堆的亵渎作品,这部歌剧就是典型。萨列里本该把它带回家扔进壁炉(因为莫扎特家根本没有生火),但不知为何没有动手。相反,他在踏出这间房间的大门之前,转身折回书桌,把莫扎特的信揣在大衣内袋里,正对心脏。或许是心理作用,他感到一股舒适的暖意从胸前辐射出来,流向全身。然后他离开莫扎特邸,锁上门,准备返回自家。

从莫扎特家到萨列里家会经过圣斯蒂芬大教堂。晚祷的时间已近,但萨列里没什么心情参加——这对虔诚的宫廷乐长并不常见——一方面是因为他几天前还在此处告别友人的遗体,一方面是因为他先前看过的旋律仍在脑中徘徊不去。于是他匆匆加快脚步回家。萨列里离开教堂时隐约听到一声轻笑,但四周无人,他只好归因于自己神经过度紧绷以致出现幻听。

 

当晚萨列里又做了那个梦。莫扎特的墓碑开裂,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。他沿着小径一路向前,去往那间糖果屋。梦中的天空蒙着一层朦胧的紫罗兰色光芒,不见太阳、月亮和繁星。组成糖果屋的不再是单纯的音符而是旋律,是他白天见到的那些:诡异的正歌剧,以及差劲的六页谱子。在清醒的白昼,他尚可以对这些作品嗤之以鼻,但在梦中他们足够恐怖,被无逻辑的梦境笼上亵渎可怕的色彩。萨列里无端生出恐惧,于是不敢如同前一次那样爬上糖果屋屋顶,规规矩矩敲响了华夫饼大门——门迅速无声地打开,他就踩上面包边编织成的地毯走进屋里。糖果屋中空无一人,一枝枯萎红玫瑰摆在桌上。扭动舞蹈的邪恶旋律被挡在门外,他在此处足够安全。

可他忘了飓风来临时唯一平静的地方只有风眼。冰糖玻璃轰然破碎,一匹独角兽探进头来。它的鬃毛漆黑,如同上了清漆的钢琴一般油亮;额前螺旋尖角雪白,像上好的珍珠。六只炽烈燃烧的鲜红眼眸一齐凝视萨列里,然后独角兽发出嘶鸣。

那不是属于马的声音。独角兽用沃尔夫冈·阿玛迪乌斯·莫扎特的嗓音,热情地对他打招呼:“大师,好久不见!”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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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不是什么
而是我们刚好可以承受的恐怖的开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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